野生菌是云南之寶,云南人將其視為菜肴中的絕品,食用歷史已有幾百上千年。人們對野生菌愛之深,又避之遠。因為它有濃郁的鮮美香氣,極其好吃,但是一部分野生菌又會讓食用者中毒。更危險的是,一部分毒菌與可食用菌極其相似,很容易混淆。所以每年,云南各地都有食用野生菌中毒的事件發生,讓人唏噓哀傷。
于是,教人辨識可食用或不可食用野生菌,就成了當務之急??墒?,野生菌品種繁多、外形相似,辨識出是否能食,有不小的難度。要向云南人或一部分進入云南的游客,推廣辨識可食用野生菌的知識,難度更大。
有沒有一種辦法,能快速有效地將正確辨識野生菌的知識傳遞給大部分食客?當然有,那就是野生菌辨識宣傳畫。
近年來,用于指導群眾識別毒蘑菇的“云南常見毒菌(毒蘑菇)”宣傳畫,已被人們所熟知。這幅宣傳畫的牽頭編寫人,是中國科學院昆明植物研究所東亞植物多樣性與生物地理學重點實驗室主任楊祝良,他被人們尊稱為與“菌”共舞的“蘑菇先生”。
1983年,楊祝良從廈門大學生物系畢業后,被分配到中國科學院西雙版納熱帶植物園工作,從事植物學研究。當時,他去野外考察,看到雨林中到處是蘑菇,便問同行人員這些蘑菇的名稱,得到的回答都是“不知道”,問當地老百姓,同樣也不知道。盡管真菌與人們的生活息息相關,具有重要的食用價值、藥用價值和生態價值,但人們對真菌了解并不多。楊祝良決定將精力從植物學轉移到真菌學。1987年,他報考了中國科學院昆明植物研究所高等真菌與地理學專業碩士研究生,師從著名真菌學家臧穆先生。畢業后,為了實現科研夢想,他前往位于合肥的中國科學技術大學,用一年的時間強化學習德語和英語,并順利通過語言考試,赴德國圖賓根大學深造。
楊祝良到德國后,語言、飲食各方面的文化差異,讓他一時之間無法融入當地的生活環境中,唯一能做的就是潛心科研,在工作學習上贏得別人尊重。一周有6天半的時間,楊祝良都在做科研,剩下半天時間購買生活用品。經過兩年堅持,他終于在語言和科研上有了可喜進步。
1997年11月,楊祝良以“特優論文”成績獲得德國圖賓根大學博士學位。同年底,他回到祖國,在中國科學院昆明植物研究所從事科研工作?;貒蟛痪?,有海外科研機構向他伸出橄欖枝。由于他當時已經主持有數項國家和省部級基金項目,若出國,勢必影響國內現有項目的順利實施。為按時按質完成這些項目的計劃任務,他婉言謝絕對方的邀請,專心致志地投入研究中,最終圓滿完成了各個基金項目的工作。
楊祝良從事高等真菌多樣性及資源利用研究工作30余年,取得了累累碩果。他先后主持國家自然科學基金國際合作重大項目、NSFC-云南省聯合基金重點項目等國家和省部級相關科研項目30余項。截至2020年5月底,他獨立或合作發表學術論文231篇,出版著作14部,獲國家發明專利10項。在他進入中國科學院昆明植物研究所工作之前,所里的標本館有5萬余份真菌標本。30余年來,楊祝良從野外考察入手,帶領研究團隊采集標本5萬余號,在前人工作積累的基礎上,建成了中國第二大真菌標本室,成為我國高等真菌的重要研究中心。楊祝良帶領的團隊,對具有重要經濟價值的牛肝菌科和鵝膏科真菌,開展了系統深入的研究,取得重要成果。
牛肝菌科的分類是個世界性難題。楊祝良指導8位博士研究生利用先進的研究思路、技術和方法,開展了10余年持續研究,除構建了全球牛肝菌科高級階元的分類系統框架外,還揭示了中國牛肝菌科真菌的基本特征和屬種多樣性,精準構建了我國牛肝菌科的家譜,在國際主流真菌學術期刊《真菌多樣性》上出版了《牛肝菌研究》專輯。楊祝良與合作者發表了對16個新屬和95個新種的研究,分別占全球同期新屬和新種的47%和約40%,領跑全球該科的系統分類研究。
在公開發表的學術論著中,英國學者認為,楊祝良等人提出的牛肝菌科“這一界限分明的高階元分類,是最為值得稱道的進展”。荷蘭專家在近年國際牛肝菌科研究進展評價中,提出了3個“里程碑成果”,其中2個是由楊祝良研究團隊完成的。其研究成果不但被同行認可和引用,而且被多個國際真菌分類學專業網站所采納,我國牛肝菌研究,由此躋身國際先進行列。
鵝膏科,是最容易惹麻煩的一個菌種。它是可食和有毒物種并存,易混淆,致人死亡率高達九成。在鵝膏科研究中,楊祝良創造性地指出了鵝膏菌幕結構的多樣性在物種界定和識別中的重要價值,提出了該科包括5屬的新分類系統,在《真菌多樣性》期刊發表了《鵝膏科研究》專輯,獨立出版了《中國真菌志·鵝膏科》和《中國鵝膏科真菌圖志》,發表該科共計91個新種,占全球同期新種總數的50%,居世界鵝膏研究團隊之首,在國際上持續引領了該科的系統和分類研究,為我國乃至亞洲毒蘑菇中毒預防提供了確鑿的科學依據。在歐美同行公開發表的書評中,楊祝良的代表論著,被譽為“做出了重要的專著性貢獻”。
與真菌打交道30多年,楊祝良走遍了云南乃至中國的山山水水,創立了中國高等真菌分布格局成因理論,揭示了牛肝菌屬、松塔牛肝菌屬、鵝膏屬等的起源和進化規律。他深入分析和系統總結前人研究我國高等真菌及其他地區真菌178項重要論著成果,發現我國現生真菌區系具有復雜而獨特的性質,提出了我國高等真菌呈現出“東喜馬拉雅-橫斷山區”“華中地區”和“中國熱帶地區”三大物種多樣性中心的分布格局,論證了我國真菌多樣性和復雜性的形成原因。
“科研要為經濟社會服務,才能體現出其應有的價值。”楊祝良努力將真菌研究的理論成果轉變成具有社會價值的物質力量。他和研究團隊采集了全國3000多株羊肚菌菌株進行優化,選育出10余株菌株。經過種植試驗,這些選育出來的羊肚菌,畝產可達150—200公斤,收益可達1萬—1.5萬元。
怒江州貢山縣是深度貧困縣,楊祝良在這里開展羊肚菌栽培技術培訓,指導406戶獨龍族、怒族建檔立卡貧困戶種植了1170畝羊肚菌,實現了產業脫貧致富目標。通過10余年的不懈努力,他帶領團隊選育獲得20余個羊肚菌高產核心種質,提出菌株退化檢測方法,突破了羊肚菌栽培產量不穩的瓶頸問題;提出標準化種植和管理新技術,使大田成菇率提高20%—30%、種植周期縮短約50%;提出了春播夏收、夏播秋收和秋播冬收等種植新模式,實現了羊肚菌大田四季高效種植。迄今,在全國累計示范栽培16800余畝,幫助企業和農戶增收1.5億余元。在脫貧攻堅中做出重要貢獻,獲地方政府、企業和農戶好評。
楊祝良十分重視云南野生食用菌資源的開發和利用,為查清西南的野生食用菌,他跑遍了西南山地,獲得了大量的第一手資料。針對毒蘑菇中毒事件,他通過電視、講座等各種途徑,千方百計普及毒蘑菇識別及中毒預防知識,總結提出了“頭上戴帽、腰間系裙和腳上穿鞋的野生菌不要吃”等通俗科普口訣,用于指導群眾識別毒蘑菇。
2017年1月,他主動牽頭編寫“云南常見毒菌(毒蘑菇)”宣傳畫,用于云南廣大地區免費宣傳。他不僅將自己的心得和技能毫無保留地傳授給青年學子,而且不遺余力地為研究生創造學習新知識及新技能的機會,多次聯系推薦學生到美國、德國、法國、加拿大進修學習,為青年人才成長服務。迄今,培養研究生40余名,其中24名博士生、2名博士后及4名碩士生已畢業或出站,8人獲中科院優博論文獎、院長優秀獎等,12人取得高級職稱,成為真菌學研究的重要新生力量。
楊祝良對真菌的研究從未停止,他還要在蘑菇世界中帶領團隊繼續探求鮮為人知的秘密。